卷首语

这是八年前应《西风》美剧杂志之邀写的一篇专题文章。写这篇文章的时候，我倒是实实在在感到了压力，特别是Deadline的压力。说来也真好笑，我要品评的《Journeyman 时间旅人》这部电视剧，剧中的主人公－－《旧金山纪实报》的记者Dan Vasier－－也频频受到胖子主编Hugh的催稿和”刁难”。Dan可以在真与幻、现实与”过往”之间游刃有余，我就没那个本事了－－稿子还得一个字一个字老老实实写……

幻想永无止境

有人说，《时间旅人》这部电视剧是以”时间旅行”为基础的，因此该定性为科幻剧；也有人说，《时间旅人》主要描述的是家庭、婚姻、伦理与道德，因此该定性为人文剧；还有人说，《时间旅人》的主线是两男两女复杂的情感纠葛，因此该定性为情感剧；甚至有人说，《时间旅人》像剥洋葱皮一样，每集都会出现新的疑点，因此该定性为玄疑剧。不管您持的是哪种观点，这些说法都对。但是归根结底，《时间旅人》是一部幻想剧。

“幻想永无止境。”这是我最欣赏的一句话。”幻想永无止境，欲望永难满足”，”学术研究好象有终点，而幻想永无止境。”无论您从哪个角度去看，幻想都是与人类发展同步前行的的东西－－是幻想让人类走过历史长河，是幻想让人类视野日渐开阔。对于一个充满进取心、富有奋进意识的人而言，幻想是行动的动力和源泉，幻想使人生的前方永远充满了新奇的目标和诱惑。对于一个富有创造力的国家或民族而言，幻想是理论创新、制度创新、科技创新的基石。而对于一部奇思妙想的电视剧而言，无论是《Star Trek 星际旅行》那样恢宏壮观的历史长卷，还是《Pushing Daisies》那样温婉缠绵的成人童话，亦或《时间旅人》那样亦幻亦真的平凡之美，大胆的幻想都是他们的出发点。科幻追求真理，魔幻追求新异，奇幻追求理想。这些美丽的幻想不仅带给人们希望，更重要的是警醒世人不要只知埋头拉车而不知向前寻觅。但是，人不能够耽于幻想，不能够让自己的思想永远停留在幻想里，应该把美丽的幻想变成实实在在的行动。只有在这个过程当中，幻想才会变成快乐。也许，这是幻想作品最大的优点，也是最大的看点。

有一个不知名的网友说，”任何一个卓有成就的人都是浪漫的幻想家，但同时又是扎扎实实的实践者……人生的幻想永无止境，当一个幻想实现的时候，下一个幻想又在前方等待。”我真的很赞赏这些句子。我想，《时间旅人》这部电视剧之所以吸引我，正如我在一开始指出的那样，最大的原因恐怕要属制片和编剧对各种电视流派的完美融合，对幻想和现实的完美融合。他们将他们的幻想呈现给我们，带着我们一起幻想，带着我们一起在平凡的生活中体验幻想的乐趣，体验一个普通记者”非现实”的现实生活带给我们的启迪。我喜欢这种有复杂流派又有明晰主线的幻想节目，它让我时刻有所思考，又不至于过分思考，所以我给《时间旅人》起了一个自创的名字，叫做”平凡幻想”－－普通的幻想，幻想的对象也是普通人。

永恒的时间旅行

（部分内容摘自《科幻作品中的超时间旅行》）

爱因斯坦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：”想像力比知识更重要！”也许，这就是多少年来科学幻想长盛不衰的根本原因。人类科学的进步往往是伴随着科学幻想的前奏起航的，农耕文明的飞天梦、月球梦，甚至现代文明的火星梦都从幻想变成了现实。人们在惊喜地品味着梦想成为现实的美妙时，也期待着一个个更为神奇的科学幻想的诞生。也许科学与幻想间隐隐之中存在着这样一条规律，就是幻想的产生激励和引导着科学的发展，而科学的发展则引发人们更多的幻想。

我认为，”时空旅行（包括时间旅行和空间旅行）”、”黑洞”、”虫洞”、”人工智能”、”太空飞船”、”外星人”这六个概念一直是当今科学幻想的重要主题，在此基础上不知道诞生了多少优秀作品，而”时间旅行”无疑又是最令人神往的。一提到”时间旅行”这个概念，大家的脑海里肯定会立刻联想到著名的《Back to the Future 回到未来》三部曲，还有上世纪80年代中央电视台”正大剧场”栏目播放过的《Time Tunnel 时间隧道》，以及上世纪90年代在美国盛行一时的《Quantum Leap 时空怪客》、《Sliders 旅行者：平行世界》等令人耳熟能详、记忆深刻的科幻影视剧。自从赫伯特·乔治·威尔斯于1895年提出”时间机器”的设想以来，”时间旅行”（以及”空间旅行”）一直是一个很诱人的话题，无数科学家终生思考它，无数科幻作家反复使用它，无数科幻爱好者面红耳赤地争论它。

所谓”时间旅行”，和”空间旅行”一样，指的是超越日常生活中所能观察到的常规旅行的运动，只不过其取向立足于时间维而非空间维而已。当然，除了威尔斯的启发之外，还有很多因素促进了这类科幻作品在本世纪的繁荣。首先，爱因斯坦所提出的相对论根本改变了传统的时间观念，使人们意识到时间的非线性，懂得时间可以压缩和延伸。天体物理学、物质结构学等领域的一系列重要发现，也推动着人类时间观念的变革。最为重要的因素或许是二十世纪在地面交通、海底潜航、太空探险等空间旅行技术所取得的进步，加上时间和空间的相关性，它们大大激发了人们特别是科幻作家们超越时间限制的幻想。

科幻作家们还预计到：和星际移民、进入异元世界之类空间旅行一样，时间旅行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文化适应问题。科幻作品中时间旅行的取向，有未来、过去和平行时间三种基本情况，又以过去为多。喜欢回顾过去、希望改变历史一直是人类的本能情感。电视剧《时间旅人》，就是一种典型的逆转时间、回到过去、改变生活的幻想。不论是将过去时代的人们拉到我们生活的时代来，还是我们跳过历史发展的自然进程到未来时代去，或者并行时间的居民由于轨道交错而进入了另一时区，都将面临着如何适应新环境的问题。就好比《时间旅人》中的Dan，他要在上世纪90年代甚至80年代生活，就不得不准备那个时代的钞票，以及像砖头一样的”大哥大”。

当然，与空间旅行相比，时间旅行还有其特殊性，表现在自我定位和历史改写等方面。比如在自我定位方面，《时间旅人》中的Dan在过去年代遇到了当时的未婚妻Livia，Livia想和他上床（此时Dan和Katie并非夫妻，也没有恋爱关系）。而Livia在Dan所生活的年代是不存在的（已死），这在道德上是不是意味着Dan对Katie不忠呢？谁也说不清。在时间中旅行的人，很可能会遇到以往的自己、将来的自己，作为第三者观看甚至干预以往的自己同周边环境的互动，或者作为第三者窥见甚至干预将来的自己和其环境的相互作用。而这样做本身是否会影响到现在的自己呢？对于这个问题，《时间旅人》的编剧用”不影响”来巧妙地进行了回避－－也就是说，Dan无论在过去做什么，基本不影响他自己。

“时间旅行”一直是被正统科学界否定的，而且至今”时间旅行”也还没有显露其现实可能性。科幻作家们在自己的作品中往往注重的是”时间旅行”的结果，而对”时间旅行”的过程语焉不详。不仅如此，和”时间旅行”有关的作品也频频出现逻辑悖论或者与现行的科学法则相违背－－《时间旅人》也不例外。比如第一集中，Dan与Livia的偶遇对两人未来的关系并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影响。关于《时间旅人》中具体的时间悖论及解释，可以参考”天涯小筑”即将发表的《时间旅人：悖论与现实》一文。

不忘过去，更望将来

虽然崇尚科学是科幻作品的永恒主题，但科幻作品也是科技时代一种特殊的文艺形态。既然是一种文艺形态，就必须关注人文精神。优秀的科幻作品应该成为崇尚科学与关注人文相结合的作品，带给读者或观众诗意或美感。和《时空怪客》、《旅行者：平行世界》比较起来，《时间旅人》少了冷战中的政治气氛，多了人文底蕴，特别是Dan、Katie、Jack和Livia四名主要角色之间剪不断、理还乱的情感。在《时间旅人》的剧情主线上，除了一些大的问题－－比如让Dan进入时间旅行的是什么人、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事－－没有交代，而且在剧终前也不太可能交代外，小的疑点很容易被观众猜到。事实上，最让我感兴趣的是四名主角的微妙关系。《时间旅人》的创作人Kevin Falls在回答媒体提问时曾说，”每周都会有Dan和Katie的故事、Dan和Livia的故事，探索他们之间的关系……是个很长的故事。因此，观众把本剧当作单元剧亦无不可，也就是说，观众从中间看起，也能基本看懂。但是对那些一开始就跟进该剧的忠实观众来说，他们将对人物一点点展开的性格和背景更为了解。”

Dan，并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大英雄，相反是个问题多多的人－－他过去吸毒、酗酒、好赌，一度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。他的内心矛盾重重，对环境影响的反应也很强烈。他既想挽救昨天，又想修复今天，到头来麻烦越来越大。但不可否认的是，Dan是个意志坚定的人，是个聪明人，也是个好男人。有人觉得Dan既然已经结了婚，就该让昨日随流水逝去，不应还有诸多留恋。可我觉得他对Livia负责任的态度，恰恰是我最欣赏的。Dan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，但是他做事处处体现了有理、有节、有度、有勇气的态度，这正是一个男人所需要达到的高度。如果Dan要留恋Livia，就不会苦心导演”埋戒指”那一幕，也不会对Katie说出那句平凡但是又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：”我永远都在你身边”。Dan所做的，正所谓”不忘过去，更望将来”－－不要忘记过去，但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。最重要的，是把握现在，珍惜将来。我相信，Dan已作出了自己正确的选择，那就是Katie。正如一首歌中唱到：”繁星点点跨越银河能否与你相见？不怕遥远只盼此刻到你身边……纵然追寻万年，今生的情缘不变。”

Katie，非常贤惠的一位好妻子、好母亲。真的，非常好。我第一眼看到这个角色，就感觉有种奇怪的亲切感。我甚至有个念头，娶妻当如Katie：出得厅堂，下得厨房，管得儿郎，上得大床。”出得厅堂”是”面子工程”。Katie的长相身材就不说了，她是电视记者出身，气质高雅，风韵成熟，衣着得体，又很懂得礼数，即便发怒，也显得十分温和。Katie也很有能力，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，能独自举办一场中上流人士参加的慈善募捐晚会。Katie还谈吐大方，言语得当，三言两语竟然撬动了丈夫好几天也说不动的”新闻线人”的嘴。Katie很讲情调，从她送给丈夫的特殊的”结婚纪念日”礼物就不难看出，她是个浪漫于心的女人。总之，Katie很迷人，但更多清爽。她就像深谷里的寒梅，虽然只有淡淡的幽香，但是给人一种清而不寒的感觉。”下得厨房”无须我多言了。从剧情来看，Katie是个全职主妇，丈夫能在寸土是金的旧金山买下一套豪华的维多利亚式别墅，想来赚钱的问题不用她操心了，下得厨房倒成了她的本来工作，想不做或者做不好都难。”顾得儿郎”是为母之道。有人说，婚姻中只要出现了孩子，家庭的重心就要无条件转移。在美国，Zack（Dan和Katie之子）这么大的孩子去学校如果没有人接送，会被判定违法并剥夺父母的监护权。如果Katie连孩子都带不好，Dan还能放心吗？还会爱她如此吗？更何况Zack那么听话，肯定得益于Katie贴心贴肺的呵护和谆谆善诱。有Katie这种母亲，是孩子之福，男人之福，更是家庭之福。上得大床则是夫妻之本。西方人本来在这方面就很看得开，而且Dan和Katie又明显互相深爱对方，想来这一点是肯定的了。

其实，我更想称道的是Katie对婚姻的执著－－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。尽管Dan和Katie的关系开始出现裂痕，并且他们之间的问题越来越复杂；尽管剧中通过”Dan忘记在上厕所后放下马桶上的垫圈”这种小事来预示某种危机，但事情的本身却很微妙。Dan以前好赌成性，还吸毒，但是Katie没有抛弃他，更没有放弃他，而是选择和他站在一起。可Dan隐瞒了自己在时间旅行中所发生的一些事－－特别是他在”过去”和Livia见过面的事实－－这种谎言触及了Katie所能容纳的底线。从本质上来说，Katie是因为担心失去丈夫，才会做出如此反应，她的出发点是对Dan的爱。我也相信，Dan如我在前面说的一样不想伤害她，他从第一集开始就想弥补他们之间的关系。但是，如果他希望Katie继续坚定支持他，从现在起，他必须百分之百地向Katie说实话。假如两个人最终闹到离婚的地步，Katie肯定会回到Jack的身边，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。

Livia，神秘人物，悲剧人物。看到Livia，我立刻想到一句话：”既不回头，何必不忘；既然无缘，何需誓言。今日种种，似水无痕，明夕何夕，君已陌路。”但凡游戏玩家都会知道这句话的出处，我觉得此时此刻用在Livia身上再合适不过了。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清楚Livia的目的和来历，只知道她在遇到Dan之前就已是时间旅人，相遇后反而停止，死亡后又重新开始。她还提到：”时间旅行和本能有关。”我们不去深究这背后的玄机，Livia终究是个女人，有着和普通女孩子一样对感情的复杂心态。Livia在得知Dan结婚的消息后，远比Katie平静得多。很显然，Livia无权干涉Dan选择何种生活－－特别是当她以”乍死”的方式离开他后。虽然Livia口头上说自己为Dan感到高兴，也希望Dan过得幸福，但她显然受到了伤害。如果Dan的妻子换了别人，也许她心里会好过些，但她得知这个女人就是曾经和Dan的哥哥热恋的Katie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－－更不用说，她和Katie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！”往事如烟魂絮梦，错付痴心一场空。”我只能祝愿她今后摆正心态，一路走好了。

Jack，惹人讨厌的家伙。倒不是说Jack是个坏人，他是个非常敬业的警察，一个百分之百的”人民公仆”。只是他有时候说话比较烦人，当哥哥的在弟弟最需要的时候也态度冷淡（也许是Dan过去的种种恶行伤透了他的心），不肯施以援手。不可否认，Jack也是个忘不掉过去，因此不肯向前看的人。特别是八年前爱得死去活来的恋人居然嫁给了亲弟弟，成了”弟媳妇”，这个疙瘩他怎么也解不开。但这并不能怪Dan横刀夺爱，也不能怪Katie水性扬花，怪只能怪他自己平时特别喜欢夸夸其谈（如第四集与漂亮女医生的约会），”（在该求婚的）关键时刻就不见人了（第四集台词）”。我最担心的是他对Katie的过分关心，他在第四集中已明确向Katie透露了希望两人旧情重燃的念头，虽然遭到了Katie的拒绝，但我怀疑他不会就此罢手。Jack啊Jack，还是想想我那句话吧：”不忘过去，更望将来。”

结语

你就是不喜欢《时间旅人》，也该好好听听里面的歌曲。该剧的歌曲很多，其中好几首琅琅上口，很受观众的欢迎。一位网友评论说：”看了第一集开始一直很闷，但是最后The Fray的歌加上感动人的一句：我一直在你身边，让我决定跟下去看。那首歌叫《Look After You》，配得很好。”